我们俩打了三十多个回合，我略逊一筹。我感觉夏侯渊体力不如从前了，不然我若是只用剑，十个回合之内必然要输，还是输得毫无悬念的那种。他一身是汗，哈哈大笑：“君筹，你还比不过我！”我嘟囔着：“我这么久没练，手生了。”心里却还是服气的。他说：“不打了。回去睡觉。养足精神。”这不像是他会说出的话。兵士们都散了，我也回去，心里填满了欢喜。他乡遇故知，久别重逢时，不过如此。新人总不如故人来得让人欢喜。
半夜我突然被外面的响动惊醒，有人匆匆跑动的声音，还有人低声私语的声音。我快速穿好衣服，拿上剑，出了门去直奔帅营。夏侯渊站着，眉头紧锁，握着拳头。我问：“怎么了？”他指着一边满身风尘的士兵说：“刘备夜袭张郃营。”那士兵说：“张将军快撑不住了！还请夏侯将军速速发兵救援！将军难道要弃弟兄们于不顾吗？”夏侯渊一拳锤在案上：“怎么可能！立刻分兵，援助张将军！君筹！你马上领一半军队，援助张郃！”我立即答：“好！”我走出几步，突然回头：“以半数兵力援助，是不是太多了？若是刘备转换战线……”“君筹！兄弟有难，咱岂能见死不救？你快去救了，再撤些兵力回来便是！”我说：“好。”
我率军救援张郃，刘备撤退，东围暂时得以保全。张郃最是稳重，即使刘备撤退，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我晚上睡不着，喉咙里面发痒，咳疾又犯得厉害。我本打算同张郃说打算过两天就带半数军队回去支援南围，但东围营地损毁得厉害，修修补补也要好几天，刘备的军队又不断击鼓叫嚣，时不时命小股军队前来骚扰。疲兵之计。有的时候，骚扰比决战更可怕，就像是痒比痛更可怕。张郃很沉得住气，他不慌不忙，指挥有度。
十天后，东围基本修缮结束，我领半数军队返还。路走了不到一半，就看见前面有满脸是血的骑兵奔来。我叫人拉住他的马：“怎么了？”那人满脸是汗，和灰尘混合：“刘……刘备，刘备把南围攻破了……夏侯……夏侯将军，他……他死了……”旁边一副将大骂：“你个逃兵！胡说八道什么！”我抬手止住他的话：“妙才当真死了？”那骑兵道：“是……亲眼看见他被黄忠一刀劈死的……”军中多是夏侯渊的亲信，那些人愤慨难当：“胡说八道！”“再乱嚼舌根子老子砍了你！”“小公子，这八成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
“原地待命。出哨骑十人前去探路。让这位兄弟好好休息。”我这样说。他们都怒视着我。我对那骑兵说：“你最好保证你的话句句属实，别耽误性命。”那骑兵道：“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小公子难道不救救弟兄们吗？”我笑笑：“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哨骑回来了六人，皆答南围陷落，夏侯渊身死。我握紧缰绳，耳朵和咽喉里都湿漉漉的疼。我说：“急行军，撤回东营。”有人说：“兄弟们还被围困，我曹难道不该救援吗？”众人纷纷应和。我说：“撤退。”所有人都看着我。有一人说：“我曹想来只听从将军，为何听从于你？”当下议论纷纷。我笑起来，拔剑。军中竟有几人按剑而忌。我从怀里掏出兵符：“兵符在此，尔曹听令。随侯剑，上斩王侯，下斩黎庶。”众人静默。我说：“撤军。”
我与张郃汇合，告诉他夏侯渊身死的消息。当夜，我和张郃领军退守阳平关。我和张郃骑马并驰，他问起我如何脱身，我一五一十地说过。他诧异道：“你哪来的虎符？”我笑一笑：“别问的太多。”他沉下脸：“你仿冒的？”仿冒虎符，怎么说都是大罪。我说：“是真的……不是这支军队的。”他突然明白过来：“难道是……”我说：“别问了。”
夏侯渊死，军心不定。郭淮与杜袭共举张郃为帅。刘备欲渡汉水，兵临城下。郭淮出疑兵之计，远水列阵待敌。刘备不敢进，阳平关一时得保。
我回了一趟邺城，去告诉哥哥，夏侯渊死了，前线兵败。我哥半晌没说话。最后，他在大家面前说：“我以前总告诉妙才，为将，不能冲动，要有谋略。军中的人啊，都说他是白地将军。现在，他因此兵败。希望大家，要以此为戒。”我默然不语。是他的错吗？还是哥哥的错？或是我的错？我看见哥哥站起来，他说：“我要亲征，去看看，他刘备，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骄兵必败。”
所有人都走了。我问哥哥：“你真的这么想吗？是妙才的错？”他说：“不管怎么样，兵败，就是主将的错。”我说：“那就是哥哥的错。哥哥才是主将。”他笑起来：“你就这么跟你哥说话的？”我说：“哥，我一直记得你是主将。天底下没有两个天子。”他坐在我边上，叹了口气：“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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