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许诸都把脚步放得很轻。我站在哥哥床前，看他蜷成一团，脸埋在被子里。他被子没有盖好，头发散下来，显得白发愈发的多。我给他掖好被子，他突然睁开眼睛：“你怎么来了？”他显得警觉，缺少安全感。我看着他的后脑勺，觉得他肯定哭了。一种自以为是但往往精确的错觉。我说：“无聊，就出来走走。”他说：“这么晚了，还不睡。赶快回去睡觉。”我说：“哦。那我回去睡了。”他没说话。我说：“哥哥那我回去睡了。”他说：“你回去睡就回去睡，叫那么大声干嘛？”他还是背对着我。我说：“那哥哥也要好好睡。”他嘟囔一声：“疯丫头。”我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被地上的石头拌了一跤，笑得像是个傻子。
我回去翻了所有孔融的书信记录，拿了八张纸写了孔融和其他所有人的关系表，这个人的行为实在太过放荡，得罪的人太多，如果要抓证据的话，随便截取几封信拉拢几个人再加上一些语言加工就足以把他全家送上断头台。我开始找适合办这件事的人，能力不足野心有余的人。我打算给这种人一个发家致富的好机会，至于它到底是不是个自作孽不可活的好机会，已经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我找到了路粹。丞相军谋祭酒，和郭嘉的军师祭酒就差一个字，待遇可是天差地别的。这个人自命不凡，总想着自己能封侯拜相，为此也没少做打算。我把所有的证据都交给他，给他塞了一千两银子，伪装成孔融的仇家，希望他在丞相面前参孔融一本。至于哥哥会怎么做，全看他心情。我所要做的，就是把台阶递到他的脚下。
几天后，孔融全家株连，罪名颇多，招合徒众，欲图不轨，谤讪朝廷，不遵超仪……孔慧和她哥哥孔通年幼，侥幸躲过一劫。我把纸叠好扔到一边，心里想着哥哥手下留情实在是太不明智。既未斩草除根，又要背上心狠手辣的坏名声。我拿起下面的纸，神色渐渐冻结。孔慧躲过一劫，她说了一句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想起我从前对曹冲说的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说过，孔慧聪明，却到处炫耀，难道不是她不明智的地方吗？我把纸递给杜九：“给哥哥。看他怎么说。”杜九说：“公子……如此便是置孔慧小姐于死地。”我笑：“怪她太蠢。仓舒说的没错，她是配不上仓舒。”
十月初，哥哥遣人杀孔慧、孔通。孔慧慷慨就死，一时博得厚名。我听闻了这件事，冷笑两声：“又是个孔融，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可怜她哥哥，无缘无故跟着她送了命。”
我和贾诩在下棋，不可多得的悠闲时光。这一年的事情太多，这还是今年下的第一盘棋。杜九从外面进来，行了个礼。我拿着棋子举棋不定：“说。贾老头子不是外人。”他说：“刘备派人来询问刘琮是否投降，刘琮派宋忠去回应他。”我皱起眉头来：“宋忠？怎么派他去？”贾诩嘲讽道：“君子通使，相待得体。想来刘备派的人也不简单。”我说：“这下麻烦了。宋忠有名气，我们初来乍到，他要是死了，第一个栽到我们头上，洗都洗不脱。”贾诩说：“你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用点脑子。让他去说，我们即刻启程，奔袭刘备。难道他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我把棋子放回棋盒里：“我去报给哥哥。”贾诩说：“唉！你别走！棋还没下完呢！我马上就赢了！”我说：“那就当你赢了好了。”贾诩说：“本来就是我赢了！说得好像你让着我似的！”我笑起来，吐了吐舌头，跑出门去。
我跑进帐营里：“哥！”他在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说话。他见我进来，笑着对那人说：“德高，你看家弟如何？”那人看了我几眼：“通慧中直，死节之臣。”我哥笑了笑，看向我：“怎么了？”我说：“宋忠要去告诉刘备刘琮已经投降了。如果我们现在追击刘备，就可出其不意，斩杀刘备。”我哥说：“知道了。”我皱起眉头来：“现在应该是急击勿失的时刻，怎么能缓和呢？”他说：“军士疲乏，必须修整几日。到达襄阳后，我率军星夜奔驰，亦不算失去时机。”我说：“如果刘备前往江陵……”他大笑起来：“江陵？刘备他也不掂掂他几斤几两，还敢打江陵。我心中有底。”我眨眨眼睛，在心中计算一二，的的确确是这个道理。他说：“你那么着急，是要杀谁啊？”我说：“诸葛孔明。”我说罢，他和我一起大笑起来，全然不顾及有客人在旁边。
等我们到达襄阳后，刘备果然已经前往江陵。我和哥哥率五千轻骑跑了一天一夜，终于追上了刘备这家伙。新仇旧恨，都要一起了结。刘备这家伙竟然率了几十人脱身逃走，留下了物资军士甚至还有他的妻儿。我哥拔出剑：“留两千人管理战俘物资。其他人，追。”我说：“哥你别看我，我不会留下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骑马前去，我连忙追上，心里所有的感情都纠葛在一起。我可以想象出无数场我杀了那个家伙的场景，乱军中砍下他的头颅也好，把他捉住砍头腰斩也好，总之，他命归黄泉的样子，一定会让我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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